第13章十三章:一股阴风绕地起，窜入裘记老号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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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章：一股阴风绕地起，窜入裘记老号中

接上文书。

壮小伙儿让一溜小风给吹死了，这事儿新鲜，太新鲜。

可更新鲜的事儿，还在后面。

李老歪把空车赶回来，对大壮他爹安抚一番，让其不要听之信之，那些小子纯属瞎掰，压根没有的事儿。

大壮他爹这两天为儿子的死操碎了心，脑瓜子已然不太灵光，他信了李老歪的话，回屋陪大壮他娘。

单说李老歪，拽着缰绳把骡子车牵到无人处，朝着空无一物的车上说道：“我说，咱已经到了啊。”

“哦，到了啊？瞧我，睡着了。”阴森夜幕之中那声音传出。

李老歪接着又说：“我也知道，不让你回来不行，就算我不用车接你回来，你自个儿也会回来。咱可有言在先，你找谁算账也好，跟谁闹腾也罢，可有一样，你不能害人，你要把人害了，我收拾不了你，津门自有能耐人能收拾你。我权且送你四个字——好自为之！”

“得嘞你呢，我先谢您这句话，您老放心，我绝不能要人性命，再者，我也没那个道行。我啊，就是不服气，为嘛他们不死，偏偏我死！我要不闹闹杂，折腾折腾，我死不甘心呐。”

李老歪，歪着脖子把头点，说声：“我走了，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。”

要不怎么说牲口有灵性呢，就连牲口之中被认为最缺脑子的傻骡子，这会子也变得躁狂起来，四蹄乱刨，脖子乱摇，似乎在催促李老歪快点走。

李老歪牵着骡子大步而去，这会子，车上真真正正没了东西。

一股阴风绕地起，在黑夜之中转了三圈后，这股子风朝着远处而去。没回大壮爹娘那里，而是直奔道口的裘记酱货铺子而去。

裘记酱货铺，也算老字号，味儿正，用料足，嘛叫窝脖大烧鸡，嘛叫蜜汁大肘子，哪个是猪蹄，哪个是头肉，哪个是肥肠......应有尽有，逗馋虫吧您呐。

前为铺子，后为住所，一家三口，大掌柜子裘金岩，人称裘老岩，家中的顶梁柱，凭借祖传的手艺，把小买卖干的挺红火，发不了大财，可绝对够开销，小日子过得挺滋润。

内掌柜自然就是前面咱说得那位身材好赛大皮球的裘二婶子了，裘二婶子天生一张刀子嘴，把卫嘴子之称号发挥到淋漓尽致，她自称是骂人的祖宗，谁要跟她对着骂街，从天亮骂到天黑，要是裘二婶子有一句重复，那就算对方赢。这也算得是一种能耐。

少掌柜，裘财旺，名字挺带劲，祈求财源兴旺之意。这位少掌柜，二百之上，三百之下，纯属二百五，棱子一个，干嘛嘛不行，吃嘛嘛没够，天生的败家苗子。等到他老子裘老岩多会儿踹腿归西，老裘家不出半年，管保让这位狗少给败光了。

津门管这种货色的小子叫狗少，因而大伙见了财旺不喊财旺，喊他狗旺。

别人眼里的狗少，裘二婶子眼里的宝贝疙瘩，谁要当面说她儿子一句不好，她能堵着人家大门骂上一天。就凭这样的娘，也教不出好儿子。

黑影到了裘记酱货铺子前面，停留一会后，哧溜上了墙，落入院中，再停留一会，转身进了酱货铺子。

哗啦哐啷，铺子里面热闹起来了。

三更半夜，死寂一片，这一闹腾，可就让院里的裘老岩听到了，他用力推醒呼噜震天响的裘二婶子，问她：“听到嘛动静没？”

裘二婶子揉揉杏核眼，大咧咧说道：“嘛动静？哪有动静？怎么，咱家进贼了？”

“嘘”裘老岩让她先别出声，自己再仔细听听。

果不其然，又听到动静了。

两口子认定铺子里面进了贼，不为偷钱为偷肉，为嘛这么认为，因为钱柜子在炕头摆着呢。铺子打完烊，钱箱抱回炕，这是两口子定下的规矩，忘了自己姓嘛，也忘不了把钱柜子抱回来，放在炕头才睡得香，合着这玩意儿起到助眠作用。

裘老岩骂声“臭贼”，套上衣服翻身下炕，跑隔壁屋去喊儿子狗旺起来帮着一块儿抓贼。

狗旺睡得正香，让老爹从睡梦中将他拎起来，他很是厌烦，刚要跟爹翻呲几句，问他犯嘛病，大半夜不让人睡觉究竟想干嘛？

没等这二百五开口，裘老岩压低嗓子说道：“闭嘴别吱声，咱家进贼了！”

“贼，哪儿呢？”狗旺睡意登时全无，慌忙问老爹。

“前面，咱家铺子里。”裘老岩小声说道。

“偷咱家酱货来的？”狗旺问。

“没错，钱不在铺子，一准儿是个饿红眼的臭贼，闻着香味进了咱铺子。我说大旺子啊，你小子整天咋咋呼呼，十个不服八个不忿，现如今咱家进了贼，你还不露个脸，在你老子我面前显摆显摆，让我看看你小子的长进？”

裘老岩使了个激将法，趁此机会试探试探儿子能不能为家人挺身而出，跟那臭贼搏斗一番。

狗旺一听这话，呲牙一笑：“爹，您这老家伙可真够损的，您当儿子我真是二傻子，不知道您老肚子里面是牛黄还是狗宝呢。您老放心，就算您不说这些话，儿子我也要在您面前露露脸，不就是一个偷肉的臭贼么，有嘛啊，等着，待会儿我就让他跪地上管咱爷儿俩喊爷爷。”

“放屁，管咱爷儿俩喊爷爷，你小子不跟我平辈儿了，要喊也该喊我太爷爷才行。”

“行了，行了，这点事儿还跟我争执。别磨叽了，抓贼去，待会他跑了咱就亏了。”狗旺说着话翻身下炕，光膀子趿拉着鞋，熟手从炕边抄起一杆花枪，这是这小子平日没事耍着玩的玩意儿，这会子派上用场了。

好么，爷儿俩真威风，一个手持花枪，一个手持顶门杠，气势汹汹，杀气腾腾，后面还有个大皮球在屋里助阵，这要是让臭贼跑了，丢了裘家八辈祖宗的脸面。

铺子分为前后门，前门开张为接客，后门开启为出入。爷儿俩快步到了后门，狗旺一瞧，后门虚掩，不用问，臭贼是从后门进去的。

此时，铺子里面又传出东西落地的声音。

狗旺扭回头对着老爹小声念了段儿戏词：“看前面黑洞洞，定是那贼巢穴，待俺赶上前去，杀他个干干净净。”

念完戏词，拉个架势，亮开花枪，大喊一声：“呔，大胆地蟊贼，胆敢偷某家香肉，看你家二爷花枪厉害！”

话音未落，手持花枪撞开门板，一脚踏入。

“蟊贼，快些受死！”狗旺进屋后挂着戏腔大喊一声。

“爹，爹，贼呢？”狗旺朝着门外喊了一嗓子。

裘老岩赶紧进屋，一瞧，屋里乱七八糟，别说是贼，连条野狗都没有。

不能啊，进屋之前还有动静来着，怎么进屋之后嘛也没有呢？

裘老岩让裘二婶子把油灯点着端过来，他要看个究竟。

裘二婶子端着油灯进了铺子，借亮光一瞧，屋里真够乱的啊，东西丢的满地都是，有些酱货还被咬过。

不是贼？难道是老鼠，嘛样的老鼠有这么大劲儿？

两口子你看我，我看你，想不出究竟是嘛玩意儿进了屋。

就在两口子纳闷之际，儿子狗旺突然笑了起来，把两口子吓了一跳。

儿子平日没正行不假，可从来没有这样笑过，怎么听怎么跟他平日的笑声不一样。

两口子回身一瞧，狗旺正一脸怪笑地看着他俩。

裘二婶子一眼就看出，儿子的脸似乎变了样，跟平日的倒霉模样不太一样了，怎么看着像是娘家侄子大壮呢？

她心里一翻腾，心说坏事，大壮前天刚死，别是这会子回了魂，上了儿子的身吧？

她哆哆嗦嗦问一句：“大旺子，你怎么了，可别吓娘啊？”

狗旺怪笑着的脸上泛起一丝怪异神情，对着裘二婶子说道：“谁是你家大旺子，你又是谁的娘？我问你，为嘛我都死了，你也不到我家去看看我？”

裘二婶子一下瘫软在地上，一旁的爷们裘老岩，这会子也没了主意，不知说嘛光剩哆嗦了。

这是娘家侄子大壮的声音不假，大壮的声音竟然从狗旺嘴里说出，换谁，谁也站不稳。

“大壮，侄子，你，你，你别怪大姑，你也知道，我跟你爹娘有过节儿，说好老死不相往来，不是大姑我不去送你，是大姑我，我，我怕见了你爹娘，他两口子要跟我再翻呲起来，你走的也不踏实。我说大壮啊，你小时候，我可没少疼你，咱家的酱货我可没少给你吃，要不你怎么能这么壮？大壮，做人可要有良心啊，不对，做人做鬼都要有良心才行。咱姑侄两个可没过节儿，你大姑父也老实巴交，大旺子有些犯浑不假，可他也从没招惹过你，你看在咱是亲戚的情分上，可千万不能害你老表啊，大壮啊，大姑我就当求你，求你......”

裘二婶子朝着儿子磕头作揖，求大壮放过儿子。

再看狗旺，也不理会裘二婶子，倒提花枪到了院中，亮个架势之后，抡开手中花枪，翻转腾挪，耍起花枪。呼呼挂风，人随枪转，枪随人动，别说，还真有两下子。

裘二婶子拽了爷们儿裘老岩裤腿几下，让他快些想法子，别让大壮把儿子害了。

裘老岩别看块头大，实际上是个大怂包，这会子他还没缓过神来，站在原地迈不开步，嘴里嘟嘟囔囔，也听不出嘟囔的嘛。

裘二婶子见他这幅德行，骂声“真怂”，自己滚出屋，趴在地上求狗旺别闹腾了，有事就说，她管保去办。

狗旺也不理会她，只管自己耍把势，耍了好一会子，收招定式，不耍了。

见他不耍了，裘二婶子求他说说话，到底想干嘛，尽管说出来，当大姑的能办也办到，不能办也办到，只求别再折腾她那宝贝儿子。

狗旺又是一阵怪笑后，朝趴在地上的裘二婶子说道：“大姑，有你这句话，侄子踏实了，这事儿由你来办，别去惊扰我爹娘，你能办成，我绝对不再折腾大老表。你要办不成，可就别怪侄子无情！”

“大壮，大姑听你的，你说，要大姑干嘛吧？”裘二婶子赶忙问。

“大姑，我不要你金，也不要你银，只要你办一件事！”

“嘛事？”

“替我申冤！”